公元年,一位盲眼老僧在日本萨摩登岸。
历经艰险的航行,一同出发的船只或走失,或触礁,仅余此一艘抵达日本。然而,正是这艘船、这位老僧,让日本佛教的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
这位来自中国的盲眼老僧,就是日本律宗开祖——鉴真大师。
奈良唐招提寺干漆夹苎鉴真坐像
同中国佛教早期发展的情形相似,日本佛教在发展之初,也长期处于律藏不完备、戒师不足的状态。在中国,正是东晋高僧法显远赴天竺、经海上丝绸之路将律本带回东土。到了唐代,时隔三百多年,又是另一位中国高僧鉴真,再度经由海上丝绸之路,承担起将律法传至东瀛的使命。
鉴真,俗姓淳于,广陵江阳(今江苏扬州)人。年仅十四岁便出家为僧,后游历两京,遍访名师,最后在南山律宗道岸、弘景门下修学,专研戒律。数年后,鉴真回到扬州,驻锡于大明寺,成为了江南地区著名的律师,学人络绎不绝。
公元年,日本留学僧荣叡、普照到达扬州,恳请鉴真大师东渡日本,为日本佛教徒传授戒法。此时鉴真大师已经年过半百,东海路遥,风骤浪高,海难频发。弟子们担心鉴真大师此行多有危险,纷纷进行劝阻。鉴真大师微笑道:“听说贵国的长屋王子有首偈子说: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那么,我就来结这个缘吧!”就这样,鉴真开始了他六渡扶桑的传奇故事。
接受邀请之后,鉴真立刻开始不断筹划东渡。鉴真分别于年、年、年连续三次出海,但机缘不契,三次全都失败。同时,有些弟子与信众,或是出于不舍这样的高僧大德出国,竟到官府状告前来邀请鉴真的日僧,导致荣叡险些被押往他地。虽然有这么多的不顺,但鉴真以及日僧荣叡、普照等人始终毫无退意。
在江浙一带三次出海而不成,鉴真决定改由福州出发,并派弟子前去先行置办物资。结果等到一切打点准备好,鉴真又在行至温州时被官府截留,第四次东渡又告失败。事后方知是鉴真的弟子担心他在海上遭遇不幸,于是与众人商议告官以遮留。鉴真被迫回到扬州,一路上的百姓听说鉴真回来,全都兴高采烈,唯有鉴真忧愁不乐,并将弟子责怪一番。
公元年,年届六十的鉴真决心第五次东渡。这次鉴真依然是从扬州出发,不想这次行程的凶险更胜以往。鉴真的船刚行驶到常州便遭遇风浪,被迫休顿数月。待到十月间,观测风向合适后,鉴真的船才正式启程东海。不想在海上,突然刮起强劲的东北风,船只失去方向,向南漂流半个月后在海南岛登陆。鉴真在海南停留了一年之久,又经今广西、广东、江西、江苏等地,辗转三年才回到扬州。其间,鉴真双目失明,请鉴真东渡的日僧荣叡也在途中病逝,但他东渡之心却无丝毫退转。
公元年,日本遣唐使藤原清河完成访唐任务准备回国。藤原清河大使在归国前向唐玄宗提出申请,请求派鉴真师徒赴日传戒,结果被崇信道教的玄宗皇帝所拒绝。于是,藤原清河等人只好私下请求鉴真大师。此时的鉴真大师已经六十六岁高龄,五遍渡海而未果,且双目已盲,之前随他东渡的僧俗死去者已有三十六人之多。但鉴真一听到藤原清河的提议后,当即应允。当年十一月十五日,鉴真大师为赶到江边请求受具足戒的24名沙弥授戒之后,开始了他的第六次东渡。
出航的日本使船共有四艘,鉴真与遣唐副使大伴古麻吕同乘一船。这次的出行依然凶险万分,出海不久就遭遇了强风暴,致使两艘船失去了联系,之后又有一艘船触礁沉没。在行驶了三十多天后,鉴真的船终于在日本萨摩登岸。此时,距鉴真第一次东渡,已有十一年之久了。
公元年,鉴真大师到达奈良,受到日本朝野上下的热烈欢迎。天皇敕命鉴真为“传灯大法师”,令在东大寺建立戒坛。“传灯大法师”为日本最高僧位,东大寺是日本最高级别的官方大寺,以天皇为首的日本朝廷对鉴真的重视程度由此便可见一斑。四月,东大寺戒坛建好后,圣武太上天皇、光明皇太后、孝谦天皇、皇太子当先在鉴真大师座下受菩萨戒。接着四百多名沙弥和八十多名自认所受的戒不如法的僧人来依鉴真大师受具足戒。次年,鉴真再于奈良建戒坛院和唐禅院,前者为全国中心戒所,后者为讲解戒律之所。除东大寺戒坛外,鉴真又奏建药师寺戒坛和观世音寺戒坛,合称“天下三戒坛”。日本始传有精严之戒法。
日本律宗总本山唐招提寺
公元年,鉴真建唐招提寺,专授律学,培养人才。在当时,日本出家人都要先随鉴真及其弟子受戒学律后,再回自己的寺院学习各自宗派的教法。有鉴于鉴真大师的影响,天皇进一步诏赐鉴真为“大和上”,因此鉴真在日本也有“唐大和上”的尊称。除传授律法、勘校佛典、造寺斋僧外,鉴真还把中国先进的建筑技术、制药方法等传到日本,对促进日本美学、医学的发展也多有可称道之处。年,世寿七十六岁的鉴真大师圆寂于日本,谥“过海大师”。若干年前,笔者曾率团赴日访唐招提寺,于鉴真大师圣像前,笔者深感“访君千载后,愧我一能无”呀!
值得一提的是,与鉴真第六次东渡一同出海的,还有在中日古代友好交往的历史上著名的阿倍仲麻吕。阿倍仲麻吕是随第九批遣唐使入唐。他来到中国后,取汉名晁衡,于唐玄宗开元年间高中进士,和李白、王维等结为挚友。年,阿倍仲麻吕与鉴真等人分乘四船,从苏州起航东渡,不想只有鉴真一船得以平安抵达日本。消息传回国内,李白以为阿倍仲麻吕遭逢不测,悲痛之下写就了名篇《哭晁卿衡》:“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万幸的是,阿倍仲麻吕所乘的船只被风浪所击后并未“沉碧海”,而是被吹到了安南,后经两年的辗转,历尽艰险又重归长安。从此,阿倍仲麻吕长留中国,官至安南节度使,埋骨唐土,再未能回到日本。
同批出海,日本使者阿倍仲麻吕被风暴吹回了中国,长眠于长安城下;中国僧人鉴真平安抵达了日本,开创日本佛教的新时代。两人最终都终老异国他乡,成为中日两国间友好文化交往的象征。同样的旅程,不同的遭遇,却谱写着同一段佳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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