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年2月，（旧）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工艺馆
“さらば（永别了）。”
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工艺馆（东京都千代田区）今年年初举办了最后一场展览《Passion20》，在靠近出口的玻璃门上我看见了这三个字。它的搬迁事宜是早在3年前就决定下来的，但看着这些淡白色字母，还是不禁感到一点点小伤感。
到三月初，在皇居旁40多年，日本唯一专为近现代工艺品而设立的国立美术馆告别此地，启程前往相隔公里之外的金泽（Kanazawa）。
图：建于明治时代的百年建筑，坐落于皇居附近的北之丸公园内
选择金泽，自有其理由。石川县金泽市是年以来日本最有名的工艺之乡，在江户时代，加贺国（金泽所在地）的规模仅次于江户（现在的东京）、大坂（大阪）和京都。其历代藩主（藩/han=江户时代的地方分权单位）在内政治理上很有能力，不仅实现了商品经济的繁荣，文化艺术也蓬勃发展，现在金泽一个城市还保存有36种传统工艺（包括政府制定的10种、石川县指定的6种以及稀少传统工艺20种），如加贺友禅染色、九谷烧、漆器、金箔、佛龛、蜡烛、三味线、灯笼、烟火等。
这些工艺通过当地教育机构和众多博物馆被继承下来，与传统产业相关的中小企业集聚，让整个城市保持高度的“文化资本”。以始于年的日本传统工艺展（注1）为例，石川县出身的入选者人数连续18年占据首位，今年有68名，也是全国最多，无论从历史还是现状来看，该县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工艺王国”。国立美术馆的搬迁，这件史无前例的事业是日本政府正在推进的“地方创生施策”之一，他们寻找搬迁新址时石川县就举了个手，而作为日本一般民众，我也没能想出比它更合适的地方了。
注1:日本传统工艺展：主办单位为公益社团法人日本工艺会，展览内容分为陶艺、染织、漆艺、金工、木竹工、人偶以及诸工艺等七个部门，今年的入选作品共有件。
图：金泽的“国立工艺馆”是日本海侧首个国立美术馆，利用了建于明治时代的旧陆军第九师团司令部厅舍和金泽偕行社，二者通过走廊相连（图｜金泽市提供）
今年十月开馆的国立工艺馆位于金泽市的“黄金地区”，就在日本三大名园之首“兼六园（Kenrokuen）”周边的文化圈，没走几步就能到石川县立美术馆以和石川县立历史博物馆，与金泽21世纪美术馆也一桥之隔。国立工艺馆由两栋历史建筑物而成，地上两层，展示区域达到平方米，与东京的工艺馆相比增加了一成，贮藏室也增加二成至平方米。
图：左为第九师团司令部厅舍，拥有三个大展览室。十月底开馆时右边的金泽偕行社尚未对外公开，据说将来会作为多功能区或工艺相关的图书室（图｜金泽市提供）
图：旧第九师团司令部厅舍内，第二层楼梯厅。在内部随处可见明治时期的匠心设计（图｜TakumiOta）
图：国立工艺馆出入口部分，陶艺家金子润的泥塑作品《Untitled(13-09-04)》（年）（图｜TakumiOta）
目前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工艺馆曾经所收藏的陶瓷及漆器等工艺美术品中，大约七成的多件已移至国立工艺馆，其中约1件为“人间国宝（相当于中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或日本艺术院会员参与的作品，还包括漆艺家松田权六（-）的《蒔絵螺鈿有職文筥》以及加贺友禅作家木村雨山（-）的《访问着群》等。这些金泽出身的大师之作，算是结束多年的“出差”而回到了家乡。
图：松田权六《莳绘螺钿有职文筥》（部分，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该作品的展示期间至年11月29日（图｜森善之）
国立工艺馆正在举办开馆纪念展《工之艺术：素材、技术和风土》，展出日本近代的工艺名作约件，展期至年1月11日。在疫情之下该展览采用了预约制，因馆内的人数受限，有预约也得排队至少二十分钟，看得出工艺爱好者们对新馆的期待有多高。
这次展览分为三个主题，第一章主题为《素材和技术的因数分解》。工艺品的名称是素材和技法的组合，这里的展览对陶器、玻璃、金工等作品的相关技法进行了详细的说明，让观众认识到作品背后的素材和制作工程结合之精妙。
图：加守田章二《曲线雕文壶》（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图：富本宪吉《色绘染付菱小格子文长手箱》（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图：板谷波山《冰华彩磁唐花文花瓶》（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エスアントティフォト）
图：桂盛行《鹑四分一打出水滴》（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图：音丸耕堂《堆漆红梅香合》（约在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第二章是《更新“自然”的印象》，介绍每个时代的工艺品如何捕捉了大自然和四季的变化。从明治时代的“绝技”到现代最新的工艺技术，各时代的艺术家当时最先进的技术和“大自然”合作。这里引起许多人的围观的是该工艺馆唯一的重要文化财、铸造家铃木长吉的《十二之鹰》，这次展出了其中三只。
图：饭冢琅斋《花篮あんこう》（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图：铃木长吉《十二之鹰》（部分、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エスアントティフォト）
图：七代锦光山宗兵卫《上绘金彩花鸟图盖付饰壶》（约在-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图：增村益城《干漆溜涂喰笼龟甲》（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图：小岛有香子《积层硝子皿月华》（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图：志村Fukumi《紬织着物铃虫》（部分、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最后的《风土：场所和工艺》是和这次的工艺馆搬迁有关，面向观众提起土地和工艺的关系之深，展示来自冲绳县到北陆地方（石川县所在）的工艺作品。
图：松田权六《片身替涂分漆碗》（约在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图｜森善之）
舩木倭帆《Roemercup》（制作年不详），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该作品的展示期间至年11月29日（图｜森善之）
图：铃木苧纺庵《越后上布市松草花文着尺》（部分、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所藏。该作品的展示期间至11月29日（图｜森善之）
据国立工艺馆主任研究员花井久穗（HanaiHisao）女士介绍，目前参观者对于工艺馆的反应良好。她说：“陈列柜和灯光设计都灿然一新，很多客人留言说参观体验非常好。前一阵子疫情不是比较稳定吗？金泽稍微恢复了之前的人流，我们也希望大家来参观国立工艺馆的同时，感受一下金泽本身的城市文化。工艺馆在东京的时候，附近就只有皇居、外苑公园和中央行政机关，大家来工艺馆也只是为了看里面的展览。在金泽，周围全都是文化相关设施，除了兼六园、县立美术馆或博物馆之外，还有数不尽的画廊和工艺家的工作室，大家看完工艺馆之后，还可以走到这些地方体验一下活生生的、和现代生活非常融洽的日本工艺现状。”
图：金泽21世纪美术馆（图｜金泽市提供）
图：艺术家安德罗埃利希的《泳池》（图｜金泽市提供）
图：金泽能乐美术馆（图｜金泽市提供）
图：泉镜花纪念馆（图｜金泽市提供）
图：室生犀星纪念馆（图｜金泽市提供）
图：金泽蓄音器馆（图｜金泽市提供）
如花井女士所说，金泽浓厚的传统文化色彩和怀古风貌，令它甚至被称为“比京都还京都”的古都。与京都祇园并称“日本两大茶屋街”的东茶屋街，留存下了超过90家明治初期建筑物，另外两条街——西茶屋街和主计町茶屋街，也保留着昔日繁华的高档餐饮店。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金泽的文化设施之多，几乎每一条街都有公立或私人企业开设的博物馆或文学纪念馆，除了能剧、金箔、染布等大主题的博物馆之外，点心模板或留声机等小分类的资料馆，也有相当的水平。与京都市区的面积相比，金泽市小了许多（金泽市有约平方公里，京都市为平方公里），市内大部分文化设施和景点徒步即可到达，小而美的城市刚好适合花一两天的时间游逛，让自己浸在日本文化的精髓中。
图：东茶屋街是设于年的花街，过去是一种社交场合，如今被选为重要传统建筑群（图｜金泽市提供）
图：现在还有茶屋改造而成的饮食店、杂货店等（图｜金泽市提供）
图：长町武家屋敷迹是曾经武士及其家眷居住的地方，保留了当时的土墙和石叠路（图｜金泽市提供）
图：位于金泽城西侧的鼠多门和鼠多门桥。自明治时代被烧毁以来，时隔约年对其进行复原整修（图｜金泽市提供）
花井女士最后笑道：“金泽这个城市，就连普通药店的橱窗都会摆出精美的工艺品，随便走一走就能感受到历史文化和现代生活融为一体的独特氛围。从这点来看，我个人认为国立工艺馆搬到金泽，绝对是一件好事。”
看来国立工艺馆的搬迁是成功的，而我现在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