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祖庙,既是道教圣域,又是艺术殿堂 [复制链接]

之前几天一直在广州城里转，今天准备去佛山城里看一看，第一站是祖庙。从广佛线地铁祖庙站D口一出来，就看到了祖庙的牌坊式门楼。时值中午，祖庙前广场上游人很少，一株高大的大花紫薇正在盛开，格外抢眼。

佛山祖庙始建于北宋元丰年间（—），祀主为真武玄天上帝，当时称祖堂；元末毁于战火，明洪武五年（年）重修，清光绪二十五年（年）大修后基本形成今天规模；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祖庙坐北朝南，南起第一座建筑是万福台。万福台面阔三间，单檐卷棚歇山顶，建成于清顺治十五年（年），当时称华封台，康熙二十三年（年）改称万福台，是广东现存最古老的戏台。

戏台隔板上共有6幅金漆木雕，其中“万福台”匾额上方的为“福禄寿三星”，下方为“曹操大宴铜雀台”，两侧篆书联语为“传来往事留金鉴；谱出高歌彻紫霄”；左右的4幅则为降龙罗汉、伏虎罗汉和八仙。整座万福台被金漆木雕装饰所充斥，金碧辉煌，令人眼花缭乱。万福台在粤剧发展史上占据重要地位，是旧时诸多戏班每年重新组班后举行首演式的地方，粤剧名伶白驹荣、红线女、罗家宝等都曾在万福台展现过风采。

万福台北是一座四柱三门三楼歇山顶的石木牌坊，称灵应牌坊，也是祖庙的第一进。牌坊明间正面和背面分书“圣域”和“灵应”坊额，坊额上分悬“谕祭”和“圣旨”雕龙竖匾。“谕祭”为天子下旨祭臣下，实乃天大的荣幸。史载，明正统十四年（年），朝廷封祖堂为灵应祠，同时建灵应牌坊。从这个时候起，祖庙即由民间祭祀之地变成了官方祭祀场所，地位得到了巨大提升，祖庙的发展从此进入了新阶段。

过灵应牌坊，是一个东西长南北窄的方池，这就是锦香池。锦香池开凿于正德八年（年），初为土池；天启三年（年）曾在池上建起一座石拱桥；清雍正年间（—）把土池改为石池，并将石拱桥拆除。池中的石雕龟蛇为真武玄天上帝的象征。以龟蛇纠缠的形象来象征真武玄天上帝源自东汉道学家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雄不独处，雌不孤居；玄武龟蛇，蟠虬相扶。”锦香池内有两个六角形花台，内中分别植有一株九里香树，据说树龄已经超过年。

锦香池北是灵应祠的第二进，既是灵应祠的第一道门，同时也是崇正社学和忠义流芳祠的正门，故又称三门。崇正学社位于祖庙的东侧，又称文昌宫，始建于明洪武八年（年）。忠义流芳祠位于祖庙的西侧，始建于明正德八年（年）。三门面阔九间，单檐硬山顶，明间和两次间辟拱券式门洞。

明间门楣上所悬“灵应祠”金漆木雕龙匾由明景帝题写，当中的“敕封”二字格外显眼。明间门联“凤形涌出三尊地；龙势生成一洞天”初看不明就里，请教旁边的工作人员方知其中语意。原来上联中的“凤形”指佛山，因为有堪舆家说佛山地势如凤，而“三尊地”则是说唐贞观二年（年）在佛山塔坡岗曾经出土过三尊晋代的小铜佛，佛山之名由此而得。下联比较好理解，“龙势”是说皇帝敕封祖庙，“一洞天”则是说祖庙为道教著名宫观。据说这副对联出自明末户部尚书李待问和他的一位佃户，相关故事见于清乾隆年间东莞人欧苏的笔记《霭楼逸志》。

东次间门联“庄严冠禅山群庙；灵应为福坠尊神”比较好懂，但西次间门联“廿七铺奉此为祖；亿万年唯我独尊”则有些说道。查有关资料知道，“铺”最初为戍卒住宿的地方，之后逐渐演变为各种商铺的聚集地。佛山在历史上有以铺划区的传统，最多时达到27个。明正德十四年（年），*萧养义*围攻佛山时，27铺结营抗拒，将义*挡在佛山之外，27铺从此声名远播，此亦是27铺的高光时刻。三门屋顶正脊上的陶塑装饰制作于清光绪元年（年），长31.6米，高1.6米，正反两面各有戏曲故事人物多个；正面中间为“姜子牙封神”，东西两边分别为“舌战群儒”和“甘露寺”，背面的为“郭子仪祝寿”。该陶塑花脊由佛山著名制陶大师文如璧主持制作，是广东陶塑花脊的代表性作品之一。

三门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座掖门，东掖门称崇敬门，西掖门称端肃门。崇敬门据说由前文提及的李待问和其兄李好问捐资兴建，建造时间应该是在李待问得中进士之后，也就是明崇祯十六年（年）到清顺治二年（年）之间，因为李待问在顺治二年八月即被清*擒杀。崇敬门上方有一组灰塑作品，内容为“桃园三结义”，关羽的美髯和绿袍识别度最高。崇敬门南面墙上嵌有一幅砖雕，画面内容为“牛皋守房州”。

端肃门上方的灰塑作品为“唐明皇游月宫”，南面墙上的砖雕为“海瑞大红袍”。之前还真不知道名茶“大红袍”的来历，到这里才知道和海瑞有关。这两幅砖雕作品完成于清光绪二十五年（年），屈指算来已经有多年历史了。位于崇敬门南侧的钟楼和端肃门南侧的鼓楼均为歇山卷棚顶，建于明崇祯二年（年）。

三门内保存有两通古碑，东侧一通为“世济忠义记”碑，西侧一通为“佛山真武祖庙灵应记”碑。前者刻立于明嘉靖三十二年（年），记述了佛山民众抗击*萧养义*的义举；后者刻立于明景泰二年（年），记载了祖庙得封灵应祠的经过。

三门出来是一处天井，天井中筑有一座石柱香亭，亭内悬有三块匾额。正北一块为“国朝祀典”，匾额上方的“玉音”二字告诉我们这可是皇上说的话，或者说是皇上的意思。东侧一块为“道则高矣”，西侧一块为“钦德流辉”。“道则高矣”语出《孟子》，意为高尚的道德，在这里应该是对真武玄天上帝的赞美；“钦德流辉”没找到出处，当是一句感念皇恩的无典漂亮话。亭内所置铁鼎铸造于清嘉庆六年（年），由佛山当地冶铸商号“万明炉”完成，代表了当时佛山冶铁业的最高水平。

穿过香亭，即进入祖庙的前殿。前殿始建于明宣德四年（年），单檐歇山顶，面阔进深均三间，大致呈方形，里面供奉的是真武玄天上帝的文臣武将。内侧东西四位分别是大家比较熟知的赵元帅、陈元帅、周元帅和温元帅，外侧十数位怒目横眉、张牙舞爪，但大多叫不出姓名。

前殿南端置有一张长约4米的柚木贴金镂雕神案，上下两层分别为“荆轲刺秦王”和“李元霸伏龙驹”故事。据介绍，年对这张制作于清末的神案进行修复时，在隐蔽处发现了“大明江山”四个小字，进而引发了人们对神案所雕故事的联想，猜测神案的设计者以荆轲刺秦王和李元霸伏龙驹来暗示反清复明。

前殿北端梁枋上悬有一块横匾，上书“辰居端拱”四个烫金大字，题刻和重刻时间分别为清咸丰元年（年）和光绪二十五年（年）。“辰居”指帝王居住之地，“端拱”的本意为端坐拱手，在这里借指帝王无为而治。

前殿与正殿之间的天井里也筑有一座香亭，形制与前文提及的香亭类似，亭内所悬匾额“忠义鸿名重地”同样有“玉音”铭记。该匾额初刻于明景泰四年（年），现有匾额为年重刻。

亭内放置的“狮纽盖铜鼎炉”是祖庙的重要祭祀彝器之一，由佛山著名中药铺“阮时和堂”出资铸造于清光绪二十五年（年）。此座香亭与前述香亭均为清光绪年间（—）增建，在对诸殿堂采光影响不大的情况下，把前后殿堂连为一体，亦更好地保护了内中设施及器物。

绕过“狮纽盖铜鼎炉”，即是正殿，也称灵霄宫。现存正殿重建于明洪武五年（年），单檐歇山顶，面阔与进深均为三间，但进深尺寸稍长。正殿殿口明间摆放着一张金漆木雕神案，案上为锡五供。这张神案与“狮纽盖铜鼎炉”同年打造，由当时的粮油业行会“平码行”出资制作。神案通体雕刻了两组内容，上部为“竹林七贤”，下部为“薛刚反唐”。“薛刚反唐”在粤剧剧目中又叫《偷祭铁丘坟》，而著名粤剧艺人李文茂率领众多弟子追随太平天国起义失败后，惨遭杀害的艺人集中埋葬地亦被称作“铁丘坟”。如此一来，神案选用“薛刚反唐”故事来借古喻今的用意就不言自明了。神案上的锡五供东倒西歪，且有明显的破损，当是仿制品，而非文物原件。

东西次间檐下分悬“位居其所”和“辰居式焕”匾额，词语含义应该和前殿内的“辰居端拱”差不多。

正殿北端石基木构神龛上供奉着被发跣足的真武玄天上帝坐姿铜像。这尊铜像铸造于明景泰年间（—），重达2公斤，表面贴金彩绘，高9尺5寸，暗合“九五之尊”之意。神龛前柱上的对联“北极炤临南土东渐西被忠义赫奕乎四方海国长资保障；大明崇报玄功春禘秋尝灵应馨传于万祀佛山普拜凭依”应该是紫霄宫最重要的对联，但言语气势显然不够。

真武玄天上帝像上方悬“紫霄宫”金字匾额，题写者是前文提及的李待问，题写时间是明崇祯十四年（年）。神龛东西粱枋上各悬一块匾额，东侧为“联藉鸿恩”，西侧为“北极昭明”。“联藉鸿恩”匾额由佛山各商行联合出资刻制，书写者是清道光二十一年（年）进士、知名清官徐台英。“北极昭明”匾额为清光绪二十五年（年）祖庙大修时刻制，出资者共56位。

正殿两侧摆放的兵器仪仗皆为铜制，由佛山中成药老字号“马百良”出资打造于清光绪年间。这套兵器仪仗原有37对74件，“文革”中有一件散失。正殿东北、西北两隅各有一座小神龛，内中分别供奉观音菩萨铜像和武神模样的真武玄天上帝铜像。在祖庙内的诸多神像中，除上面提到的3座铜像，其他24座神像均为干漆夹苎工艺。

正殿后是祖庙的最后一进庆真楼，也就是俗称的父母殿。庆真楼始建于清嘉庆元年（年），在祖庙诸多建筑中出现最晚，为面阔三间硬山顶楼阁，前有出廊。前廊明间石柱上的对联“德耀元天帝心还有欲报之德；尊居北极众志尤当敬其所尊”很有教化和警醒作用，让那些口口声声敬神拜佛却唯独不知孝道的人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庆真楼门楣上的“庆真楼”匾额由佛山籍著名书法家林君选题写，字字端正，颇具古风。

庆真楼底层的14扇隔扇门均以木雕花鸟鱼虫装饰，雕工精湛，华美异常。

庆真楼底层明间神龛内供奉着真武玄天上帝的父亲“静乐天君明真大帝”和母亲“善胜太后琼真上仙”，神龛上的对联“德育玄天圣父母；功垂造物大乾坤”源自武当山金顶父母殿，题写者是当时已逾百岁的潮州籍国学大师、前西泠印社社长饶宗颐。

底层东西两山各有一幅长6.68米，高3.88米的木雕壁画，总称为《真武灵应木雕组画》，壁画内容为真武玄天上帝出生、修道、成仙和灵应故事。这两幅木雕作品出自广东普宁木雕世家第五代传承人陈泽铭及其团队之手。

在祖庙西侧的庭院里继续转悠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还有*飞鸿和叶问两座纪念馆，并由此知道这两位中国历史上的传奇人物都是佛山人。

从祖庙里出来有两点感受：这是座历史悠久的殿堂，人文和艺术在这里交织，构成岭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佛山是个民风剽悍的地方，孕育出*飞鸿、叶问这样的人物绝非偶然。